參考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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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數位轉型開發新商模的多元可能!
本集邀請由國立政治大學新聞傳播學系李怡志教授,李怡志教授首先指出媒體面對數位轉型應該要有的態度,以面對漫長而充滿挑戰的數位化過程。為什麼媒體需要數位轉型?數位轉型的定義究竟是什麼?這集非常適合想要轉數位卻還不確定要怎麼轉的您!
分享者:國立政治大學新聞傳播學系教授 李怡志
逐字稿整理:nDX台灣新聞數位創新計畫 黃玉景
媒體數位轉型的前言與背景
數位轉型不只是內容的數位化,更是內部作業流程、可被反覆分析的數據資料。
媒體的數位轉型,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在講媒體之前先講一個概念:
大部分的企業,如果本業做得很好,就不會想要數位轉型,所以很多企業,本來如果經營的還可以,他的營運模式在非數位的領域可以拿到錢,而且很穩定的話,數位轉型的動機會比較弱一點。
有些公司經營了數位的產品,但是工作流程非常的傳統,也有一些傳統的公司,內部非常數位,在此,我們討論的媒體數位轉型是指內部流程很數位,產品也很數位的。
媒體的發展歷程不斷地受到技術的影響,從電報、到印刷、彩色印刷、電視、網路….「數位」因為網路就浮出檯面了。起初多數媒體做的是「內容的數位化」,把文章放在網路上,是最早的一步,這是某一種數位產品。
然而傳統媒體常見的問題是:公司內部流程沒有數位化,起初通常也只是由一個小部門在產數位內容,除了少部分媒體有創造機會讓閱聽眾與媒體產生互動,內容也不是為了數位閱聽眾做的,導致沒有藉由互動誕生金流的方法。
媒體的數位轉型包含兩部分,那第一部分為產品的數位化,從流程、內容產出、交易,都以數位的形式與方式存在,第二部分(很重要)就是資料可反覆被分析,且可被不同的部門共用。
公司大部分的資產應該是除了實體的資產之外,還有數位的資料(很常時候資料都還是以紙本的方式存在)。在此提醒,紙本轉數位的意思不是轉為PDF,因為PDF的內容沒辦法被索引、被分析,所以「大量的、 結構化的資料」存在某一個一個雲端也好,或者是分散式的資料庫也好,資料庫之間彼此可以用各種方式把它串連起來。 數位資料便能讓公司進行更深入的數據分析,促進公司的數位轉型。
當以上都做到位了,我們則可以往下談「數位轉型」。
媒體數位轉型的類型與案例(中天、新唐人)
數位轉型有兩種:一種是將原本的實體產品數位化,如Netflix從DVD租賃轉型為線上串流;另一種是創造全新的數位化服務,填補市場缺口或增加產品價值。
數位轉型有兩種。
一種是把原本的實體產品轉成數位化方式來經營,那這個在泛媒體產業一個比較成功的例子就是Netflix,其原本是做DVD寄送的服務,後來Netflix發現它的內容應該以數位方式提供,不應該再有實體,就做了第二次數轉(online streaming),該公司第一次創業時的數位化是提供更數位化的運送方法,打敗了實體的服務業(百視達),第二次創業則是將外部的產品也數位化,便是如今大量的數位影片內容,以數據與數位的呈現與經營。
第二種就是完全重新做一個服務——一種可能過往未必存在,有可能是抓市場缺口或是增加產品價值,以數位化方式與邏輯提供服務。
媒體的數位轉型兩種可能都會遇到。
中天電視是多頻道業者,「中天新聞台」自從被NCC(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撤照後轉而依靠YouTube平台,有趣的是,過往電視台與閱聽人的互動很少,頂多有假的call in,不過即便有call in的忠實觀眾,閱聽眾提供財務的回饋的關聯性相對小。如今,中天透過YT頻道,跟閱聽眾做更多的互動,永遠滿滿的聊天室,讓主播和記者可以聽到消費者的聲音,甚至可以直接樂捐頻道,成就交易的數位化。
這關鍵在於,過往電視媒體純粹靠收視率去槓桿廣告收入即可,以及集團結構在思考媒體單位的時候,因為營運主體大,根本不允許做所謂的多版本,例如以前的報社,如果要做一個兒童版或特刊,都是勞師動眾,如今在YT開頻道就沒有這個問題。
「新唐人電視臺」則是另一個類似的例子,它依照受眾、語種、節目類型開各式各樣的網路頻道,開到幾十個頻道,去符合演算法的喜好,讓推薦機制露出節目,甚至擁有彈性得以開臨時性節目,或不嚴謹的帶狀節目,這樣子的操作漸漸影響台灣電視台,像是颱風襲台時就多拉一個頻道(暱稱「鏡頭軍」)。
紐約時報的數位轉型分享
《紐約時報》在十年前啟動數位轉型,從「媒體公司」轉型為「科技公司」,將內容數位化與圖表化,推出數位訂閱服務,並改寫上稿系統,使內容能自動適應不同載具,內部管理上派了每組一個數位專家,協助數位化。
《紐約時報》的數位轉型約在10年前啟動,思維的改變第一波是從「我是一家媒體公司,我剛好做了報紙(和電視/雜誌)」,第二波是「我是一家科技公司,我剛好做媒體內容」」,世界上的媒體大概都轉了這兩次。第二波的概念類似Uber是登記為網路科技公司,販售的數位程式APP,提供運輸人力服務。(註一)
《紐時》首先從實體紙本宣示要成為一家數位的公司,數位內容先行有一個關鍵團隊:是台灣俗稱的「美編」,《紐時》將傳統的美編培養成圖表組,再變成數位內容組,可以先做到內容大量數位化,包含背後是有程式的、人機互動、圖表互動等功能。這種數位內容的好處是不能被拷貝,有原始碼的東西盜不走,避免其他家拷貝文字後透過AI轉而變成自己的內容。有了數位內容後,打造數位訂閱的可能,數位訂閱包含付款流程的順暢(不諱言流程順暢依各國環境不同),紐時因為挾帶品牌優勢,國際訂閱費的收入能補本土紙本訂閱的流逝。
為了讓數位化內容更順暢,《紐時》甚至改寫上稿系統(CMS),讓一稿能自動化地在不同載具,如筆電、手機、平板上呈現。 (註二)
數位的產品線上化之後,除了可以觀察線上的數據之外,提高使用者回饋的質性互動,勝過傳統媒體過往與讀者的互動,那種僅以郵局寄送紙本的回饋信函。
值得臺灣的媒體學習的是:「創新」通常不太可能是整個機構瞬間就導入創新的流程,因為大部分人都跟不上,也會焦慮,比較好的做法是先有一個小的團隊,由小團隊負責研究研發,透過最高管理者的全力支持,潛移默化地整合到各單位。(我在臺灣看到過的例子是除非是由總編輯轉而自己帶領這樣的團隊,且總編輯與人的關係處理都不錯,不然很常聽到的是老闆請來的團隊與原團隊互視為眼中釘。)
《紐時》在做第一波的轉型時,每一個部門每一個小部門都派了一個數位專家進去,數位專家協助原本的團隊的哪些內容數位化、和透過數位擁有更多的閱聽眾,或各種可能的優化。
媒體數轉後創造營收的可能
數據分析提高用戶互動:創造新的互動遊戲、閱聽眾在意的週末食譜,提高數位訂閱的收入;付費牆的設立需要考慮內容的傳播需求和閱聽眾的付費動機,許多媒體利用AI來判斷何時應該開放付費牆。
美國的報業在巔峰時,週末版的廣告可以到幾百頁,簡直堪比台灣早年電話簿的那種厚度,紐約的知識份子往往會花上一個週末從早抱著報紙看到晚,甚至一個週末看不完。這當中就有猜字謎的小遊戲,後來《紐時》發現這個解謎的遊戲在數位上能創造比平面更好的互動,他們後來就就把這樣的遊戲數位化之後,又可以再開發新的字謎遊戲,約莫兩年前,曾經流行過拼字遊戲「Wordle」,紐約時報之後也就把它買下來了。 (註三)
《紐時》週末版也有食譜內容,之後也將其服務獨立出來「New Times Cooking」,甚至有獨立的APP「NYT Cooking」,讓這頻道以獨立在《紐時》之外再收費的商業模式。2016年《紐時》又買了「Wirecutter」這個評測網站,不限於過往傳統媒體受限於版面與時效性,同一個機型若又出了進階版,直接在網路上更新內容即可。
以台灣而言,《天下雜誌》很積極在做數位轉型,不但內容數位化、開發訂閱收費的APP,將營運與營收轉到線上,也讓廣告行銷系統數位化,對消費者有大量的數據分析,提供業務端更好的賣法。 《天下》也運用新科技,開發AI影音讀podcast,每天早上AI自動選題的國際新聞跟讀報服務,算是傳統媒體能夠穩健地做數位轉型的範例。
新聞媒體有個特性是要在兩個困難的事情當中求平衡——一個是收入極大化,一個是接觸到的人又要極大化,這兩件事情也是衝突的,如果把所有內容都鎖在付費牆之後,那接觸點就沒辦法極大化,媒體就沒有影響力,沒有影響力,就不會有人來訂閱,除非內容非常的小眾,然而「大眾」媒體不可能走「小眾」定位。《蘋果日報》即一例,當它當年開始改為付費制的時候,瞬間的一掐,廣告收入就沒有了,流量也沒有了,影響力就沒有了。
不少國際媒體在設立付費牆之前,會由AI來判斷一、內容本身是否需要被大量地傳播,二、閱聽眾為這篇內容付費的動機強不強,如果付費的動機不強,這就稿子又很需要被大量傳播,付費牆很可能就打開了,甚至AI能因為閱聽眾的行為模式與訂閱習慣而客製化付費牆機制,而不是一個月幾篇的算法。因此,收入極大化與閱聽眾極大化都得各自訂目標。
如果媒體認為自己是一家科技公司,員工應該就有很高比例是工程師或者具有工程能力的人。 這挑戰一是薪資結構會增加成本,二是大量的教育訓練。 我也不認為數位轉型最大的障礙在四、五十歲的員工(因為我自己已經50幾歲了)年齡絕對不是重點,而是心態,也有二、三十歲沒有辦法接受數位轉型的人。
資料來源:
媒體數位轉型開發新商模的多元可能!
在數位變革時代,媒體與人工智慧AI的合作與媒體在其中應該扮演的角色是什麼?媒體機構是否正在考慮要順勢投資AI技術,卻不確定究竟值不值得?是否在觀望AI能為媒體帶來什麼樣的契機?這一集我們邀請到的是國立陽明交通大學傳播與科技學系的陶振超教授,藉由他的觀點,帶我們來深入了解這些挑戰與機會。
分享者:國立陽明交通大學傳播與科技學系教授 陶振超
逐字稿整理:nDX台灣新聞數位創新計畫 黃玉景
媒體面對的挑戰或者是困境
科技進步對傳統媒體造成巨大衝擊,印刷業逐漸消失,資訊接收管道轉向數位平台,研發經費有限成為台灣媒體面臨的困境。
我大學畢業後在民生報工作,是當時社會相當具有影響力的媒體,經歷過電腦排版、數位印刷的興起,科技衝擊了媒體產業,一群人因此而失去了工作,部分傳統印刷廠便消失了。二十年來,媒體受到科技的衝擊二十年是相當強烈的,現在更多了網路的出現,人們接收資訊的主要管道轉移了。
我執行TWNIC台灣網路報告,對年輕人來說,數位平台已經是大眾獲得資訊的來源,而媒體的知識庫是面對科技平台或AI公司發展時期的必要商業資源,一個研發經費投入高的媒體,在面對AI的競爭上,毫無疑問是佔有優勢的。然而台灣媒體一個很大的困境——研發經費的投資有限,優秀人才的吸力也相對有限。nDX新聞數位創新計畫便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資源,我們也鼓勵大家在規劃的時候可以跟學術單位合作,把研究的想法引進進來,年輕人的創造力會給企業帶來不同的想法跟活力,這是本計畫一個相當重要的價值。
媒體之於AI的可能考量
媒體在使用AI時需考慮資訊正確性、與科技公司的競爭、以及科技創新帶來的取代性風險。
第一,我們現在已經知道AI所產出的結果可能有正確性的問題,因為讀者沒有辦法分辨虛擬跟真實,同時間,當採訪是新聞業的核心,AI卻沒辦法出門採訪時,新聞的正確性與真實性便會影響媒體的聲譽。
第二,媒體業都在考慮與這些大科技公司的平衡。舉例來說,《紐約時報》拒絕釋放內容給AI,媒體恐怕難以投入研發AI的資源與吸引最頂尖的AI人才,未來如何與大科技公司角力資料庫的資源將是媒體的一大挑戰。(註一)
第三,科技創新有泡沫化的可能,沒有人敢保證AI不會取代新聞記者工作,事實上我們已經看到很多科技對於人類的取代。AI可以造就更好的資訊環境,只是在於怎麼使用。AI也誕生很多假新聞、deep fake深偽技術……面對這三個議題的時候,媒體的決策有多重複雜的考量。
媒體使用AI的運用推薦
透過翻譯提供世界屬於台灣的新聞觀點、地方新聞媒體的再造、偵測讀者感興趣的議題。
我推薦AI的應用,第一件事情是「翻譯」。翻譯,好像透過AI翻譯已經很普遍了,但是作為一個嚴謹的媒體,該怎麼用?為什麼用它?我想法國的《世界報》(Le Monde)是個好案例,該報使用的是法文報導,為了讓全世界更多人知道法國的觀點,就需要翻譯!如今我們看得到德媒有出中文、《紐約時報》也出中文版,那這件事情怎麼樣透過AI翻譯又要能呈現,《世界報》作為一個頂尖媒體,翻譯就不單純是把文章丟進去AI就生成,而是需要訓練AI能專門達到該媒體需要的水準,這就是一個媒體內部可能會成立一個專案模式去執行的重要過程。
那再加上烏俄戰爭或世界各地的戰爭,有很多烏克蘭難民進入歐洲,難民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了解移居所在的語言,若媒體能將該國語言翻譯成烏克蘭文,讓這些難民也可以了解環境中發生的資訊,便能幫助他們更快地融入社會。另一方面,台灣的地緣政治下讓我們的民主體制、晶片發展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台灣的媒體有沒有就想過說,不只以全球華人媒體市場為目標,而是透過翻譯讓全世界知道台灣發生的事情、台灣的觀點!在這樣的高度下,翻譯是一個相當嚴肅的工作,那不是把新聞就丟進去AI系統而已,而是如何讓世界知道台灣的觀點、知道我們的想法。
第二個,以《美聯社》的企業收益報告應用,是個值得參考的個案。這些嚴謹的企業收益報告書因為動輒會影響大公司的股價,其對應的數字、詞彙都得講究精準,一年約生產三百篇,如今社方利用AI處理數字,讓原來從每一年產三百篇,變成一年產三千篇,意想不到的是當報告數變多了,美國各州逐漸發現一些地方的「隱形冠軍」企業,這些企業便協助地方的媒體帶入相關的報導、了解地方產業與生態鏈,帶動社區發展、關注社區議題的討論,給予了地方媒體新生的機會。也看到這些地方媒體怎麼樣運用AI可以有助於活化地方媒體的新聞。我想《美聯社》說明了一個媒體如何謹守新聞原則的狀態下,跟人工智慧的公司合作,進一步讓地方新聞與人工智慧應用有更多的後續計劃投入。(註二)
地方新聞需要有一個新的想法,我們應該讓台灣的地方新聞重新扮演重要角色,提供在地居民所需要的資訊,不是只有全國的資訊,像是在各個地方都有垃圾掩埋場、工廠排廢水、交通的問題等等,值得台灣媒體與傳播相關科系可以參考,發揮媒體第四權的監督能力。
第三個AI應用是資訊與議題的偵測。純靠人力去偵測總有極限,AI可以協助24小時都在偵測關鍵字、參考國外媒體與議題,近一步,也可以讓AI偵測記者的文章是不是偏見、忽略某一些團體,透過比較設定讓內容更中立。偵測也可以用在讀者的點閱瀏覽上,推播讀者下一篇有興趣的報導以增加流量,或是電子報的設計。
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媒體不可能不接觸數位,媒體需要選擇定位、整合科技,轉換出社會影響力的最佳成效,告訴大家新聞還是充滿著希望的。
資料來源:
- 註一:法國《世界報》(Le Monde)最近推出了英文版網站,目的是讓全球更廣泛的英語讀者了解法國的觀點。該項目旨在擴大《世界報》的國際影響力,特別是在美國、加拿大和英國等主要英語市場。《世界報》之前曾偶爾翻譯一些具有全球影響的重大調查報導,但如今該報決定系統性地翻譯更多內容,以更全面地向非法語讀者傳遞其新聞和分析 (The Audiencers) (Tocqueville21)。這項計畫的背後動機包括希望將法國媒體視角帶給更廣泛的國際受眾,特別是在法國以外的國家。此舉也反映了法國媒體希望在全球化背景下保持其文化和新聞獨特性的努力 (The Audiencers)。《世界報》英文版的推出,不僅增強了該報的國際影響力,還通過與《紐約時報》等國際媒體的合作,加強了其內容的全球傳播 (The Audiencers)。
- 註二:AP, OTHER NEWS ORGANIZATIONS DEVELOP STANDARDS FOR US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NEWSROOMS
媒體數位轉型:四大策略與四個關鍵
新聞媒體數位轉型,是運用網路、AI和數位科技,對媒體形態、商業模式、內容產製和用戶關係進行改造與創新。
新聞媒體如何從過去的綜合性業態,到今天媒體專精在特定領域,碎片式發展、百家爭鳴的現象,網路的崛起不僅改變了資訊傳播的方式,也重塑了媒體的競爭格局。今天我們邀請到的是輔仁大學新聞傳播學系教授陳順孝,深入了解傳統媒體是如何面對這場數位化變革。
分享者:輔仁大學新聞傳播學系教授 陳順孝
逐字稿整理:nDX台灣新聞數位創新計畫 黃玉景
一、媒體形態:從綜合媒體轉向專線媒體
傳統大眾媒體無所不報,內容涵蓋政治、經濟、體育、娛樂、影視,以及股市行情、分類廣告。網路瀏覽器Netscape創辦人安德森(Marc Andreessen)認為:這是因為個別內容各自配送到全國的成本太高,綁在一起才能節省成本;而網路最大衝擊在於改變配送的經濟結構,有了網路,任何內容都快速且低成本地配送到所有人手中,原本為了節省個別配送成本而綁在一起的內容開始拆解開來,而當一切拆開,媒體會沿著不同領域重新組織,市場就比過去大上一個級數,分類廣告變成線上人力銀行、租屋網,就是如此。(註一)
拆解開來的內容,則發展成一個個專線媒體。例如美國有專攻調查報導的《ProPublica》、資訊科技《The Information》,台灣有專注農業的《上下游》、深度報導的《報導者》、科普的《泛科學》;專線媒體規模不如大眾媒體,但專業度不輸大眾媒體,在其經營的領域影響力更勝過大眾媒體,例如《ProPublica》得過五個普立茲獎,《上下游》和《報導者》都榮獲卓越新聞獎最高榮譽「社會公器獎」。(註二)
傳統媒體也藉由內部創業,從綜合性媒體轉型成專線媒體聯盟,例如天下雜誌集團,不僅有《親子天下》《康健雜誌》《Cheers快樂工作人》等雜誌,《天下雜誌》這本雜誌也成立七個子頻道:〈未來城市〉、〈獨立評論〉,〈CSR在天下〉、〈微笑台灣〉、〈換日線〉、〈銀天下〉、〈人才永續〉,子頻道各自以專線內容服務特定讀者、經營利基市場,形成分進合擊的聯盟。
專線媒體聯盟和綜合性大眾媒體的差別在於:綜合性媒體政治、經濟、社會、文教、體育、影視無所不報,但大多聊備一格、雜而不精;專線媒體聯盟則只專注幾個擅長的領域,不擅長的就割捨。這就類似科技公司,Google稱霸搜尋引擎、電郵(Gmail)、地圖、影音(YouTube)領域,但發展社群媒體(Google+)不敵對手就毅然割捨;大眾媒體若能打破無所不報的綜合性迷思,像Google那樣聚焦發展幾個強項,轉型成專線媒體聯盟,更有機會成功。
二、商業模式:從獨尊廣告擴及多元營收
大眾媒體主要營收是廣告,它的商業模式是CAR:以內容(Content),通常是通俗內容,來吸引閱聽眾(Audience),當閱聽眾達到一定數量就可以獲取廣告營收(Revenue)。1830年代一分錢報紙開啟大眾傳播時代,此後大眾媒體就以CAR模式盛行百餘年,但進入21世紀,CAR模式漸漸失靈;媒體即使以通俗內容吸引到閱聽大眾,廣告也未必會來,因為Google、Facebook鯨吞了多數廣告。早在2012年上半年,美國所有報紙與雜誌的廣告營收總額,就輸給Google一家公司;澳洲近期的調查也發現,網路廣告超過八成被Google和Facebook賺走。(註三)
面對巨變,媒體不能再過度依賴廣告,而是需要開發多元的營收模式,也就是在廣告之外開闢別的財源,來彌補廣告的流失。例如《親子天下》,專注服務5-15歲小孩的家長和老師,滿足教養需求,除了廣告外,與醫師合作提供線上問答,與教養專家合作辦演講、線下課程、線上學院,寒暑假舉辦兒少營隊、每年主辦教育創新競賽,還開辦利基電商「親子天下Shopping」,販售書籍、益智玩具、防蟎阻菌寢具等用品,以《親子天下》品牌形象贏得受眾信任,不需要打價格戰就能獲取豐厚的收益。
除了演講、課程、活動、電商,也有媒體發展訂閱制、打賞制、贊助制,開發多元營收,來填補廣告缺口。無論開發什麼營收,都需要根據媒體自身的特色、能力和用戶背景來量身設計,才能得到最佳成果。
三、內容產製:導入科技提升運作效益
新聞媒體導入AI等新科技,可以提升內容產製效益。例如記者可以運用生成式AI來整理訪談的逐字稿、製作影音字幕,在選題、採訪、撰稿、配圖時,可以與AI腦力激盪、人機協作,來提升創意、速度和品質;編輯也可以藉助AI撰寫叫好又叫座的標題、設定有助於搜尋引擎最佳化(SEO)的標籤。
新聞媒體更可以藉助AI等新科技,發展新形態的內容管理系統(Content Managegment System,CMS),《華盛頓郵報》自主開發的內容管理系統Arc就是成功典範。Arc功能涵蓋稿件編輯、圖片管理、數據分析,還可以進行A/B測試,也就是為同ㄧ則新聞搭配不同的標題、照片,去測試哪一種標題跟照片的組合方式較吸引讀者,系統再把流量自動導到點擊率較高的組合。
Arc系統不僅僅在《華盛頓郵報》內部使用,還開放其他媒體使用,像《波士頓環球日報》和《洛杉磯時報》這些知名媒體都引進Arc,加拿大、紐西蘭、西班牙的前三大報紙也都用這套系統,讓Arc變成一億美金以上的生意,展現了技術創新利己利人的多重價值。(註四)
四、用戶關係:從媒體中心到用戶中心
傳統媒體主管常要求記者編輯「心中有讀者」,但卻很難精確知道讀者是誰、需求為何?即使透過抽樣調查、收視率分析,也只能得到誤差率偏高的片面資訊;網路突破這個困境,讓媒體有史以來第一次能夠掌握閱聽眾每一次的點擊行為,精準偵測閱聽行為數據,並依據這些數據來調整內容。數據分析的目標並非迎合閱聽眾,而是用閱聽眾喜歡的內容跟形式,來傳達媒體想要傳達的事實、或是觀點。
印度直播節目《真相訪談》是數據分析的成功案例,節目由《三個傻瓜》男主角阿米爾汗(Aamir Khan)主持,探討墮胎、虐童、種族歧視等嚴肅的社會議題,直播前先將議題交給大數據公司,分析觀眾對這些議題的關注點,包括好奇什麼、誤解什麼,再設定相對應的內容;直播時還即時察看Twitter(X前身)信息並即時調整內容,直播後分析觀眾的反應,並且讓觀眾投票,觀眾曾針對殺害女嬰和女胎流產手術進行投票,高達99.8%認為應該法辦,阿米爾汗向政府單位反映,政府官員同意修補相關法律。這樣的節目以用戶為中心,能夠講到用戶心坎裡、激發共鳴和參與,因此吸引全球多達12億人觀看。(註五)
在台灣,《報導者》將大數據分析融入新聞製作中。企劃新聞時,運用大數據公司的工具,分析大眾對議題的認知程度,瞭解哪些部分已被充分了解,哪些部分仍存在誤解,然後針對性地製作報導,幫助閱聽眾深入瞭解、澄清誤解。
傳統媒體企劃新聞專題,靠的是記者個人的經驗、觀察跟創意,常常掛一漏萬;媒體引進大數據分析,可以讓記者超越個人識見,基於社會脈動、閱聽眾認知偏向來規劃報導,從以媒體為中心,單向傳播記者想報的資訊,轉向以閱聽眾為中心,從閱聽眾好奇、不解或誤解的角度切入,讓報導更切合需求、更能引起共鳴。
五、數位轉型的成敗關鍵
新聞媒體推動媒體形態、商業模式、內容產製、用戶關係的轉型,不只是技術革新,更是整個組織文化和流程的重新塑造;數位轉型要成功,必須確立正確目標、由決策者主導改革、並以精實創業模式快做快修、藉由典範學習少走冤枉路。
(一)確立目標
數位轉型的目標應該是提升新聞質量,來贏得信任、賺取營收,而不是盲目追求點閱率;現在很多媒體,把目標放在衝高點閱率,大量發佈未經查證的即時新聞,而且各家媒體相互抄襲,並未提供社會更多可靠資訊,無法贏得信任,結果不僅難以從Google、Facebook手中奪回廣告,賺不到錢,還會損害媒體的公信力。
事實上,優質內容能創造更穩定的收入。《天下雜誌》在數位轉型過程中發現,網站流量最高的文章類型是「飛機文」,也就是飛機上吃什麼餐、空中小姐不說的秘密之類的資訊,但「飛機文」點閱率雖高,轉換成訂戶的比率卻很低,而深度的財經分析跟調查報導,點閱率雖然不如「飛機文」,但是轉換成訂戶的比率卻很高;換言之,深度分析和調查報導更有助於贏得信任、增加收入。
(二)決策者主導
媒體數位轉型不只是翻新技術,也不是在現有的業務中增加ㄧ個業務,而是涉及到整個組織分工、運作流程、媒體文化的總體改變,改變過程絕對不會一帆風順、輕鬆愉快,勢必會碰到很多挫折和阻力,因此得由決策者來推動,才能統籌資源、化解阻礙、堅定向前。
《紐約時報》首位女性總編輯艾布蘭森(Jill Abramson)在2011年接班前,先暫停例行工作六個月,專心研究數位轉型戰略,復工後以總編輯身份貫徹轉型(註六);《天下雜誌》創辦人殷允芃更親自發動轉型,消弭反彈、貫徹實施,成功帶領老牌媒體與時俱進。
(三)精實創業
數位轉型無法一步到位,要先瞭解科技的能量和侷限(例如生成式AI可以輔助報導、但不能取代專業記者的調查採訪),再評估自身的能力和資源(例如有沒有人才自己撰寫程式),然後確立轉型目標和可行方案;實踐時應該以精實創業(lean startup)模式,先做出最小可行產品,投入市場測試,透過數據評估,再快速修訂,確定可行,才擴大實施,避免冒進;《蘋果日報》貿然推動全面訂閱制,結果失敗,終至停刊,是慘痛的教訓。
(四)典範學習
數位轉型不一定要從零開始,可以廣泛學習其他媒體的經驗,再根據自己的需求來修訂,或者將其他媒體的數種做法重組成最適合自己的模式,這樣,可以減少犯錯的可能性,還可以站在巨人肩膀上向上提升。例如,要開發內容管理系統,可以先觀摩《華盛頓郵報》的Arc,或開放原始碼的WordPress。
此外,數位轉型不只在解決眼前困境,更要培養未來需要的人才,例如數據分析師、社群媒體專家等。媒體需要投入資源培訓現有員工或招聘新的人才,儲備足夠的知識和技術,才能確保數位轉型的順利成功、持續精進。
參考資料:
Nonio 是葡萄牙六大新聞媒體集團的合作計畫,希望創造數位廣告的價值。
數位廣告佔廣告支出的比例不斷增加,因此葡萄牙的六大媒體集團決定聯合線上資源,拋開分歧、 進行合作,共同建立由 70 多個網站和應用程式市組成的大聯盟,涵蓋葡萄牙 85% 媒體、每月超過 650 萬名活躍的網路使用者。
Nonio 聯盟運用DNI Fund 的獎助建立了整合的資料管理平台和單點登入系統。使用者只需登錄到聯盟中的任何一個網站,就可以直接登入所有70多個網站,不需重複登入。 透過讓使用者更方便閱讀所有參與聯盟的媒體內容,Nonio希望透過數據更了解使用者,進而提供更精準的廣告並創造價值。
法國體育報 L’Équipe 的線上媒體透過資料分析的專案,提升了20% 的網頁瀏覽,並增加數位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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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過去的傳統行銷效果相比,目標用戶對推播訊息的開啟率是原來的30倍,email的開信率則為27倍,使得原來不確定數據分析是否有效的記者開始參考相關的分析結果。編輯團隊後續也將針對首頁內容進行個人化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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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NZZ Companion App推出後,NZZ 的用戶群增長了 20% ,更獲得多家媒體和出版商的合作機會,包括瑞士一家更大的地區性報紙也使用NZZ Companion App的技術。
2014 年,當斯洛伐克主要日報的大部分股份被財團收購後,一小群擔心擔心編輯獨立性的記者抗議離開,成立了自己的報紙,希望透過自主運營方式,以確保新聞公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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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worthy是一個愛爾蘭的新聞眾籌專案,由民眾建議調查主題,再開放眾籌。
該專案支持了從養老院監管不足到 DNA 收集等各種新聞調查,並通過社交媒體、網站和新聞通訊等方式,將深入的新聞調查故事傳送給議題支持者和貢獻者。
該專案是一個大型的聆聽實驗,不僅將新聞議題的控制權交給公眾,也激勵公眾對關心的新聞議題作出貢獻。
愛爾蘭時報 (IT)把愛爾蘭描述為「一個對外移民的國家」。在過去幾年中,該報一直在加大力度與全球僑民社區重新建立聯繫。
2011 年經濟危機引發另一波對外移民潮後,IT一位記者開始進行相關報導。該項目最初只是 IT 部落格的一個專題,一開始只以為幾週後報導就會結束,但後來發展成一個全新網路社群:「移民的一代」,由數千名離鄉背井的愛爾蘭公民組成的線上社區,他們希望說自己的故事。
這個專案持續擴展後變成了「Irish Times Abroad」,IT 更進一步開發線上投票工具,讓沒有僑民投票系統的愛爾蘭,也能聽取僑民的想法。
全國性新聞媒體由於營收下滑,對地方記者的支持也減少,導致地方的聲音越來越難被聽見。但整體情況,也反映新聞專業者的身份認同的危機。
The Bureau Local 是英國一個由記者創立的非營利性網絡,希望透過公民協作方式,讓專業記者可以深入報導對各地社區重要的議題。
2017年,該新聞組織注意到一則關於預算刪減、 導致位於Sunderland的婦女庇護所必須關閉的消息。借助協作平台,他們詢問網路上700多位來自各行各業的公民記者,包括律師、教師、母親,哪些地方也有同樣問題。
透過取得地方議會、警察局、全國庇護所資料,進一步揭露英國政府不當刪減經費的新聞,部分重要的婦女庇護所甚至未能獲得任何經費協助,讓身處危機的婦女無路可去。這則報導成為全國議題,促成英國國會採取行動立法 – 顯示新聞讓當權力負起應盡責任的功能。
英國地方報出版商 Archant 運用DNI Fund獎助經費,將其Eastern Daily Press 發行 150 年來的新聞檔案完全數位化,進而創造全新的語音新聞服務Local Recall。
該專案徵求了900多名志工,以人工方式進行新聞的修復並完成數位轉換,接著結合智慧語音的基礎設施和聊天機器人功能,讓訂閱用戶可以透過語音查詢歷史事件、存取檔案資料,並且直接從Google Home 等聲控設備聽到回答。
Archant 更免費提供相關技術給其他競爭對手,因為Archant的長期目標是與其他新聞業者一起轉型,以避免地方新聞業者面臨集體滅亡的命運。
葡萄牙的全數位新聞媒體 Observador 運用DNI Fund資金推出有聲節目,除提供 24 小時隨選新聞服務,更製作約50 個 podcast 節目,使 Observador 在推出有聲內容服務的一年後,即佔據葡萄牙 audio-on-demand 市場的25%,訂閱直播新聞的人數超過每月 18 萬人,podcast 更名列前 50 名。
為了成功整合文字新聞與有聲內容服務,Observador 全面調整了新聞編輯台的作業流程,讓記者撰寫文字內容時,也同步製作隨選的有聲內容,甚至在採訪時進行直播。
先前葡萄牙的有聲內容市場並不像其他歐美國家那麼成熟, 但 Observador 在有聲內容市場的成功,證明這其實是因為之前並無具有吸引力的產品。
● The 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 (LSE):
Generating Change A global survey of what news organisations are doing with AI